生意场如同战场，有买卖就有竞争，有竞争就有机密，昔日老太原的店铺字号里就藏有各自的“商业机密”，它是商家利润竞争最大化的“硬核”之一。解码这些“商业机密”，从中可见老太原人绝妙高超的商业智慧。

早先没有“商业间谍”一词，但店铺字号仍对自家或业内的价格、经营秘密极为看重，一是内部业务记账、书信往来等多用特定的暗语和密码；再者，旧时商家做生意多为看人定价，很少明码标价，人们购物则“讨价还价”“货比三家”，商家为了应对这种“还价”及与同行竞争，就在货物标签和语言上编造了暗语和密码，内部通晓，对外保密。这些暗语和密码没有一定的规律可循，编造也似密电码一样出奇，外人很难破译。据元末明初《辍耕录》等史料记载，彼时太原府城内的商铺字号就已习惯使用暗语和密码做交易了，这应该是受当时汉字数字大写的启发而为，而汉字数字与交易关系最为密切。

暗语一般使用在绸缎布料、百货文具等店铺字号里。《辍耕录》记载最早的十个字“天地光时音律政宝畿重”，它们分别代表数字“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”。这十个与数字毫无相关的汉字，并非凭空杜撰，它们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呢：天被称作一，因为天最大，当然为一；地次之为二；光指日月星“三光”，故称之为三；时指春夏秋冬四季，故为四；音指古代的“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”五个音阶，故为五；律指古乐的六种定乐器（相当于现在的校音器），故为六；政指北斗七星，故代表七；宝指景天科、蝎子草等八种多年生草本植物，故以八命之；畿是传说中先秦时期的九个行政区划，故为九；重，重点之意，即一的重复数，九加一为十，完满俱足，是为一十之数。

随着商业的兴旺，十个数字的暗语拼组越来越繁多，但大多来自以下三个方面，一是来自传统的商用对联，如，“大开日中市，广招天下财”；其次是以本店名或行业而编造，如柳巷义元生绸缎庄的数字暗语是“义先利愈厚，元泉发更长”；还有根据掌柜的意愿而编造，如盛记百货店经理是河北人，他根据自己的原籍及活动轨迹编造的十个暗语数字是：“太原到北京，路过石家庄”。这些暗语数字有的选字响亮，有的含蓄，有的张扬个性化，凸显着当年复杂的社会背景。

暗语也有一定的“保质期”，如果商号的业务增减或人员流动，暗语就需更改。如民国时期太原华泰厚服装店的掌柜之间不睦，副经理孔兆祥跳槽后另起炉灶，开了一家“华兴厚”西服店，华泰厚的暗语随即改为：“自孔出了门，大家长精神。”

密码一般用于典当、估衣及米面等行业。密码的编造也很有趣，把“一”到“十”用两个字编为词语。如：旦根（一）、抽工（二）、川扭（三）、不面（四）、缺丑（五）、断大（六）、毛根（七）、人开（八）、不丸（九）、秃千（十）。这种编造是用会意拆字法隐指数字，就是说，一是“旦”的根底，二是把“工”字中间的一竖抽调，三是把“川”字扭过来，其它以此类推。曾有人统计过，仅清末民初时各行业“十”以内的密码种类就多达十几种，可见当年老太原兴旺的商业之中暗藏着激烈的竞争。

在有了大买卖时，使用暗语和密码，尤其是涉及商品数量、价格等敏感细节时，可以快刀斩乱麻地进行交易，取得先机，还能保住商业机密；在柜台前做零售，店伙计可以根据掌柜的暗语提示与顾客讨价还价，或与同事商量，把争执不息的买卖化成“和气生财”的门道。

还有另类的密码叫“袖码”，就是买卖双方在袖筒或衣襟里，分别以手指形状指代价格，然后互捏手指头，讨价还价，俗话也叫“捏码子”，通常用于骡马交易市场。“捏码子”似乎有些偷偷摸摸，但有则说法是，牲口通人性，尤其是干不动活了，看见主人要卖它，不免伤心落泪，“捏码子”则背过了牲口的视觉。不过最主要的是露天里的骡马交易市场，人多口杂，为了保守“商业机密”，故用“捏码子”暗地拉扯，免得被他人搅黄了。看来这儿的集市人声并不喧闹，有的是神神秘秘的色彩。

说到“袖码”的拉扯，坊间还流行着一条爆笑料子，大意是有个叫“二圪撩”的后生，到集市买毛驴。经过袖筒里的一番拉扯后，卖家打出的手势是“勾”，他却说：“扯展哇！”食指弯勾表示“九”，伸展则表示“十”。结果本来只卖90元的毛驴，“二圪撩”花了100元买了回来。一句“扯展哇！”成了当时“脑残”的流行语。

解码老太原的“商业机密”，今人从中感受老太原当年浓郁的商业文化的同时，还可以邂逅多彩的民俗风情，触摸厚重的历史底蕴。

彭庆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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