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杨永平,新县人
我的普通话一直不好,为此吃了不少苦头。
我原来以为,我的普通话不好,怪我上学启蒙时,民办老师教的不对,把“花儿”教成“发儿”,后来发现,一些我的同龄人,和我一样的启蒙教育,后天能自我矫正,把“发儿”修正为“花儿”。这样看来,原因还是出在自身。
豫南信阳人学普通话有些困难,尤其光山、新县人,这地方处在南北语音的交叉地域,不仅声母如“n、l”“f、h”不分,韵母也分不清,比如我名字中“永平”两字,我自己都读不好,“平”字读音是“pin”还是“ping”,我感觉不到区别。更可怕的,对一二三四声,也就是什么阴阳上去,直接无感。
看一个人是不是信阳人,让他说两个词语即可分别,“军分区”“电信局”,三个字都说不好。这是对年龄偏大的人而言,80后当然不存在此问题。即便年龄偏大的人,像我这样重症患者,还是罕见的,在郑州生活了二十多年,口音还是很重,我一开口,人家就说“你不是河南人吧”,我只好点头--“湖北人”,湖北人说话也比我好懂。
我分不清音调,听不出音准,先天五音不全。据说有最新的科学研究,这是一种病,天生对语音、音律失感,大脑里少了一根“弦”。这大概是对的,唱歌对很多人是很简单的事,我是一句也唱不了。
普通话不好,不会唱歌,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不影响日常生活。不幸的是,我上了师范,师范毕业是要当老师的,当老师是需要普通话的。信阳师范有推普小组,成员有老师、学生,随时随地对学生抽检,包括食堂打饭时,不合格扣班级分。这让我的师范生活很是惶恐,每次去食堂打饭都很是紧张,要么早早去,要么晚晚去,还左右观察,看有没有像推普小组的人。食堂打饭,像是做贼。这种回忆,不是很美好。
师范毕业时,是要考普通话的,考不过不给毕业证。我自知自己肯定考不过,就找了我的同学李刚替考,过了。李刚也是新县老乡,他后来发音修正的好,还能参加普通话演讲比赛。这说明,李刚没有先天“五音不全”的毛病。
师范毕业后,我在卡房山区做中学语文教师,普通话不好怎么做语文教师,没关系的,我发现班里一个女生张小翠普通话好,就让她读课文,我讲解课文。
不会普通话的人当语文老师,想着,就是很荒唐的事。
1995年,大河报创刊,通过几波考试,进入报社,先学习电脑打字,打字不用五笔,据说是担心用五笔打字写稿会中断思维,选择了拼音打字法,这对我又是磨难。笨人笨法,我背汉字的拼音,比如我的名字“杨永平”,我背的拼音就是“yangyongping”。南是“nan”,兰是“lan”,那一段,是熬过来的。我不会拼音,我可以背,不影响我打字,写稿。
可是,普通话不好,还是影响工作的。报社晚上7点开编前会,各部门通报今天要刊发的稿件,等我报我所在部门稿件时,值班总编总是让大家安静,我报完稿件了,领导说,你再说一遍。
我所在部门座机响了,同事接了电话,皱着眉头把话筒递给我,说,找你的。我问谁找我,回答是不知道,一个字也没听清楚,肯定是你老家人或你老乡找你。
大河报组织过一次大型采访活动,采访组到我的家乡新县采访红流人员,大概一星期吧,采访组成员回到报社对我说,原来觉得你普通话不好,去了你老家新县,才知道你的普通话算好的,我们采访了一周老红军,就听清楚一个词--“末了呢,末了呢”,琢磨半天,是“然后”的意思。拍的专题片,你翻译配字幕吧,反正我们都听不懂。
这其间,还有一件趣事,我晚上吃酒,晕乎,打车回家,对的哥说,“去花园路”。坐上车,好久不到,感觉不对,没恁远。的哥说就到了,我下车一看--“华山路”。华山路是郑州西郊,花园路在郑州东区,穿过大半个郑州了,我急着说,我去的是“花园路”,的哥说,这不就是“华山路”。
我后来换了一家报社,让我欣慰的是,这家报社还有一个比我普通话更差的,我算倒数第二。没想到,这家伙很快犯了刑事案,抓了,我又成倒数第一了。
我常想,幸亏我没当官,我不会普通话怎么在主席台装模作样地发言。但是,我可以给领导当秘书,我会写讲话稿,生僻字还会注音,比如“滇(dian,音颠)越铁路”我会在“滇”后面加括号注音,以防领导读错。
来源:红薯南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