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秋过处暑至,却还没有秋雨,没有雨的秋天总感觉不像秋天。但是济阳就这样啊,忙着秋高气爽,下雨那是昆山的事儿。秋天下雨,那是在昆山的事儿。
那个初秋的早上,我在伞下紧靠着他的肩膀,去看一间要出租的房子。房间不大,却被一张床占了大半,那床上挂着麻帐子,灰中透白的细小网眼里,隐约要透着什么。
火红的烛光一闪,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用手轻拉帐子。床上是她刚铺开的大红锦缎的被子,床头是摆好的一对粉莲翠叶的枕头。我挪步向前,她却悄然转身,彼此没有照面。我捏紧先生的手,向前一步,挽起帐子。
棕色的床板铺在床沿上,严丝合缝到要盖住尘封的岁月,却藏不住苏绣锦被的溢彩。被放出来的流彩如同释放的精灵,带着我欣赏这架床。这是一架大大的床,床上有顶,顶下还有檐,檐上有孔。葡萄和卷叶仿佛要离开床身,交错着,穿过孔,顺着檐,攀向我。多么精致的雕刻,多么神奇的缘分,我们要住下。
搬家的那天不巧又在落雨,圆圆的雨点儿滴在纸箱上,洇晕深了又浅,浅了又深。戴着花镜的阿公笑眯眯站在一楼木门口,阿婆对我说:窗户外面有棵橘子树,橘子好摘来吃的。
嘴馋的我便噔噔冲上楼梯,忘了小雨只推开窗户。迎面并没有缀满枝头的红橘子,只有密密丛丛的绿竹子,橘子树被绕住了。那些好几米高的竹竿,正扑散着长叶直愣愣的立在那里。哒-哒-哒,它自上接一滴雨,吮吸着;啪-啪-啪,它往下丢一滴雨,播撒着。
我扭头,先生在楼下搬东西,阿公在听着阿婆的絮叨。年轻的,年老的,王先生,还有我。滴答滴答,雨打着他的节奏。滴答滴答,竹叶允着他的营养。
我们住的日子久了,才知道阿公的耳朵有点儿背。耳背的阿公,脾气特别好。他会一早举着雨伞提醒我,好带雨衣出门了。他会在下班时,笑着递一把青菜给我,说眉眉好烧晚饭了。
夕阳的光里,小青菜呲呲下锅的热雾伴着着阿公烧红的灶头,映出另一种绿。那是家长毛豆的嫩绿,那是另一种秋天的绿。每年的农历七月下旬,我们会把脆生生的豆荚从地里摘回来,洗净加盐放到锅里煮里煮,大人可以下酒,孩子可以做零食。不几天,随着田野的浓绿变为金黄,豆子就成熟了。风过,噼啪响的豆荚是对脚下泥土的感恩,也是对农人劳作的馈赠。风起,起身擦汗的农人踩着脚下的地,心里装着说不出的踏实,食安天下。
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。从南至北,从家乡到昆山,丰收都是秋的主旋律。一个日头正足的周末,阿公将舂好的米装满口袋,要送进城去。
在这被工业园区包围的狭小村庄里,在被半人高的蒲草和稍矮些的旱伞竹环绕的水面上。一艘载了一袋白米和几兜子青菜的、闭了电动马达的小铁船,正由两只木浆撑着,划在村头的河床上。随着河面由窄变宽,体态轻盈的小船顺势加快速度,绕过青龙桥来到了正阳桥下。渐渐的,小舟缩成拼接江面的一个点,和其他的小型气动船一起,点缀起江水的画面,汇入这城市的喧嚣。
城市有城市的规划,船有船的归处,我们有我们的故事。
阿公阿婆进城,王先生停滞,我和孩子回家。一条小船,两本证书,将我们从江面利索划开。我回家了,回到我出生长大的地方。这里没有橘子树,却也有小小的竹林,茂盛的、清脆的、年轻的竹。在某个雨天,我也会撑伞来到竹子旁,认真倾听他在雨下的声音。滴答滴答,滴答滴答。
这声音陌生还是熟悉,人影却在九年的时光里渐行渐远。昆山还是昆山,那么爱下雨。家还是家,接纳失落的你。秋还是秋,雨终会下,希望始终都在。
希望一直都在,在四季,在秋里,在属于你的
每时每刻。
壹点号 王同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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